善泳者溺：最好並不是最好

最近一名前奧運金牌選手在登山意外中喪生，令筆者惋惜不已。死者是法國第一位女子滑板滑雪奧運冠軍卡琳‧呂比（Karine
Ruby），一九八八年呂比在長野奧運會的障礙滑雪賽嶄露頭角，勇奪金牌，四年之後又在鹽湖城冬季奧運會贏得一枚銀牌，並且曾經六次贏得滑板滑雪世界盃，她在都靈奧運會之後退休，跟著接受訓練，要成為登山領隊。誰料到這位具有鋼鐵般意志和體格的運動員，上周攀登白朗峰時不幸地跌進了冰川之間的裂口，終年三十一歲。

一方面，這是始料不及的意外，但從另一個意義來說，也可以說是意料中事。中國諺語有云：「獵犬終需山上喪，將軍難免陣中亡。」【淮南子】又說：「自誇善射者死於矢，善戰者死於兵，善泳者溺於水。」

亞歷桑那州的大峽谷是世界級著名景點，每年都吸引了不少登山者，當然，不時會有人跌死，或者被困於深谷中而需要搜救。但大多數出事者並不是老弱傷殘，而是年青力壯或者經驗豐富的人，瑪嘉烈布萊德便是一個例子。布萊德是波士頓跑道俱樂部的成員，她曾經參與多次馬拉松長跑賽，在法爾茅斯路比賽中她名列第三十一，完成全程只消四十四分鐘，在波士頓馬拉松比賽中，她也是第三十一名，所需時間是三個小時。二零零四年，這位藝高人膽大的長跑手企圖征服大峽谷，可惜，她犯了一個大意的錯誤，她以為全程只有十多英里，所以只帶了很少水，其實十多英里只是單程，來回全程是二十七英里，結果布萊德在大峽谷裏面渴死，卒年二十五歲。

另一宗結局比較不悲慘的意外，發生在一位年僅二十七歲、名叫艾倫‧羅爾斯頓（Aron
Ralston）的年青人身上。羅爾斯頓擁有豐富的登山經驗，他曾經隻身攀上高達一萬四千英尺的科羅拉多山峰，又是登山領隊、搜尋營救隊的隊員。也是在二零零四年，羅爾斯頓計劃遠征猶他州的峽谷地（Canyonlands），他深入杳無人煙的不毛之地，陰差陽錯，在遠足期間他右手被一塊一噸重的巨石夾著，動彈不得。六天之後，他耗盡了所有食品和食水，甚至開始產生幻覺，但始終沒有人經過幫助他。最後，他名副其實地作出了「壯士斷臂」的決定，他切去了自己的前臂，才可以折返原地、逃出生天。

「善泳者溺」是老掉牙的諺言，以上這些教訓，能夠為我們提供什麼實際行動的建議呢？或者，登山最安全的做法，並不是由最有經驗、最年青力壯的人做領隊，反而第二線的領隊會更加小心謹慎。此外，葛拉威爾（Malcolm
Gladwell）在其暢銷書【超乎尋常者】（Outliers）裏面，指出許多空難都是異常的，往往空難發生時天氣不是最差，而且機師都很有經驗。黑盒紀錄顯示：許多時候副機長發現問題，但通知正機長之後，正機長卻
恃老賣老，沒有理會警告。葛拉威爾提出一個違反常識的說法：副機長駕駛飛機反而比較安全，因為副機長出錯的話，正機長能夠以上司身分命令副機長糾正錯誤。

基於類似的道理，我經常對研究生說：「不要找名教授做你的指導教授，那些名教授忙得不可開交，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你，但同時他們充滿雄心壯志，複雜的研究計劃會將你推向懸崖、或者鎖在岩石之間，當你十年之後還未畢業，你便要考慮『壯士斷臂』。」其實，這種「最好並不是最好」的道理，可以引伸到人生各個範疇。